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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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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妃:我的夫君越來越好!

趙文薪聞言看向謝堯臣, 衣袖下的手不由攥緊。

謝堯臣的面容同樣年輕,不比今日這些少年年長多少, 但他高拔的身姿, 篤定笑意,以及貴為天家之子與生俱來的貴氣,莫名便叫他心頭顯露懼意。

趙文薪強自壓下心頭謝堯臣帶來的壓迫,隨後笑道:“王爺說笑了, 臣何曾欺負小孩子?”

聽他說罷這話, 謝堯臣不屑一笑, 暫且先沒管他, 而是伸手喚了辰安過來。辰安上前, 謝堯臣俯身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麽,辰安領命而去。

辰安走後,謝堯臣這才跟著向趙文薪道:“本王素來好玩, 珍奇珠寶, 話本雜耍, 異地美景……皆在本王狩取之列,但本王卻從不沾女色,趙大人可知為何?”

謝堯臣緩緩在趙文薪面前踱步,時不時擡眼看他一眼。這話說罷後,趙文薪半晌未置一詞,不知如何作答。

謝堯臣也不理會, 只接著道:“古今流長, 多少英雄栽在了美色二字上。本王今晨至靜江府, 聽聞外祖父受傷一事, 思來想去甚覺怪異, 魏承賢出生名門, 何至於混賬至此?那甄娘出身風塵,胸無點墨,又何至於叫魏承賢欲罷不能?且那甄娘一介女流,身無依靠,又為何有膽量招惹魏家公子,便是不怕魏家讓其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世上?”

“本王思來想去,要麽是這甄娘並非身無依靠,而是有人相幫,並不懼怕魏家。要麽便是聽了什麽人攛掇,以為真能嫁進高門,孰不知半條腿已跨進閻羅殿,想來那人,等得便是魏家出手解決甄娘,再好以大魏律法懲處魏家,你說是不是這麽回事?趙大人。”

說罷,謝堯臣含笑看向趙文薪,只是那笑意只在嘴角,卻不在眼底,毫無半點溫度。

趙文薪與其子趙棟梁,二人聞言皆是一怔,趙文薪只覺手腳冰涼。

琰王的揣測,竟是同他的打算八九不離十,他就是想等魏家忍不下去,暗地裏將甄娘處置掉,如此這般,他就可借此事上書皇帝,參魏同和草芥人命,或罰或再貶,都能叫其無力繼續阻攔增收橋頭稅之政。

卻未成想,琰王才至靜江府,僅一日功夫,便已識破魏家至今未曾發覺的手段。

趙文薪眼露疑惑,傳聞中的琰王,那可是大魏紈絝第一人,為何會被他看破?他為何同傳聞中半點不像?

謝堯臣自是瞥見了趙文薪眼裏的探尋和困惑,他嗤笑一聲,挑眉道:“本王只是愛玩,但本王不是蠢。”

說著,謝堯臣白了趙文薪一眼。他這點手段,也就糊弄一下魏家,放在皇城裏,同他見過的那些相比,委實是拙劣了些。

趙文薪手心已滲出一層汗水,琰王瞧出來又能如何,他又無證據在手,如何能說這件事就是他安排的?

思及至此,趙文薪道:“王爺思量清晰,著實叫臣欽佩。可這世上何來那麽多陰謀陽謀?魏家的事,臣當真不甚了解,且王爺口中的甄娘,臣亦不識。”

“呵……”謝堯臣笑,再覆轉頭看向他,盯著他的眼睛道:“不認是吧?好說,甄娘已被本王關押,今晚本王便連夜安排其入京,叫她親自去父皇跟前說,看看到了父皇面前,她招不招?且再看看陷害同僚,父皇會作何處置?”

話及至此,趙文薪咻然擡眼,看向謝堯臣,衣袖下的手攥得更緊,指甲都掐緊了肉裏,額角滲出汗水。

趙文薪唇深抿,閉上了眼睛,許是內心正在經歷什麽煎熬掙紮,他脖頸處青筋浮動,手臂微顫。

謝堯臣見此,朝他逼近一步,冷聲道:“還不認是嗎?”

在謝堯臣的威壓下,趙文薪心裏防線徹底潰散,不想太過失態,他忽地靠影壁蹲下,伸出雙手蓋住了臉。

許是知道自己這遭是真的栽在了琰王手上,這件事琰王定會上報,皇帝也必會知曉,他的官途怕是到頭了!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幹這種見不得光的事,被抓到也好,省得他日夜良心難安。

即便他不想失態,可兩年來積壓在心底的心緒,還是在得知自己前程盡毀時,於此刻徹底失控。

趙文薪掩面,失聲痛哭,聲聲聞悲,盡是無奈。

謝堯臣微有一瞬的怔楞,鮮少見男人哭,尤其是這個年紀的中年男人,可現在就在他的面前,趙文薪蹲在影壁墻角下,儼然哭到不能自己。

這一刻,謝堯臣看著痛哭的趙文薪,聽著他悲戚的哭聲,不僅心中生不出半點嘲笑,反而真切的從他的身上,感受到力不從心的無奈,看不到希望的迷茫……

兩年來在廣南西路寸步難行的重壓,終是於此時,釋放了個幹凈,趙文薪痛哭著嘶吼道:“我能怎麽辦?我還能怎麽辦?糧庫不足百石,庫銀不足一萬,我便是有通天的本事,我也做不成無米之炊!你當我願意增收橋頭稅嗎?我自己私產五萬兩,在靜江府兩年,以私填公,一分不剩!魏同和他當我增收的橋頭稅是有半分會進自己腰包嗎?他憐百姓之苦,可知府做到我這份上,誰憐我之苦?難道我不想繼續做出政績?”

“如今廣南西路要破局,就是需要錢!弄不到錢,廣南西路便要一直窮下去!沒有政績,我做一輩子知府,他魏同和便做一輩子通判!誰也別想回京城!”

趙文薪篤定自己這次栽了,完全沒了後顧之憂,越罵越出格,也越不顧及自己讀書人的形象:“活該他魏同和從二品貶至六品!活該他在這窮地方呆到老死!當年不同意陛下新政,如今不同意我增收橋頭稅!那就大家一起守舊,一起不思變革,最後一起進黃土,一起臭在這靜江府!我守著知府這點俸祿,守著家裏那點產業,足夠安安穩穩活到老死,我進取什麽?努力什麽?當我願意花自己的銀錢填靜江府這天坑?”

趙棟梁在一旁看著自己父親,跟著悄摸抹淚。父親的無奈,他最是清楚,曾經在秀州做知州時有多勃然奮勵,這兩年在靜江府做知府就有多寸步難行,父親頭發都掉了不少。若非親眼見著父親的辛苦,他也不至於來攛掇魏承賢。

趙文薪文采斐然,嘴皮子很是利索,一連串的話罵下來,絲毫不見卡殼,洋洋灑灑,聽著很是暢快。

趙文薪痛痛快快發洩了個幹凈,情緒也漸趨穩定,他抹了一把淚,語氣平靜了不少,這才對謝堯臣道:“臣明白不睦同僚,謀害朝廷命官是何罪責,王爺處置吧。”

兩年前初來靜江府時,他有多意氣奮發,如今就會多灰頭土臉。

人到中年,到底是嘗了一把一敗塗地的滋味。

謝堯臣盯著他頭頂看了片刻,眉眼微垂,這才開口道:“與其增收橋頭稅,增加官府收入,倒不如先考慮如何富民。”

趙文薪聞言一怔,咻然擡眼看向謝堯臣,那雙眼尚濕潤,臉頰上還沾著一片水漬。

趙文薪怔楞半晌,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,方才嘴皮子利索至極的趙文薪,此刻竟然結巴了起來,探問道:“什、什麽意思?”

謝堯臣沖他笑笑,道:“《貞觀政要》怎麽說來著,為君之道……”

謝堯臣:“必須先存百姓。”

趙文薪:“必須先存百姓。”

趙文薪眼眸微亮,同謝堯臣異口同聲,一道念出了後半句話。

趙文薪扶著影壁重新站起身,看向謝堯臣,眼裏滿是探尋,靜候他後面的話。

謝堯臣道:“今日本王巡村,見此地雖人丁稀少,百姓貧困,但大把的土地尚未開墾。本王今日也去附近的田裏瞧了瞧,除水稻等農物,三七、羅漢果、白術、薏米等藥材亦產量豐盛,且質量頗高。”

謝堯臣跟著又說起一路游歷的見聞:“京畿路有萬禮縣,其煙火聞名大魏,萬禮縣百姓以制作煙火、藥發木偶得以富裕。河南府牡丹繁盛,當地百姓便種植牡丹,以牡丹入茶、入藥,不少人得以富裕。還有本王來時途徑西涼府,百姓種植小麥,同時多養駱駝,以供來往行商租賃購買,因此而得以富裕。足可見,若想富民,少不得因地制宜之策。”

趙文薪目光鎖在謝堯臣面上,眼神裏寫滿期待,格外想知道他接下來會說什麽。

謝堯臣看向他,頷首道:“廣南西路水果、水稻等物豐盛,水稻晾曬後可保證百姓生活,還可入庫。但水果等物,除了進京的貢品,其餘極難運輸,只能滿足當地人所需。但此地還有三七、白術等藥材,藥材不同,若廣泛種植,經晾曬、風幹之後,大可銷往大魏各地。”

趙文薪眼底閃過一絲光亮,隨後又暗淡下來,道:“可若要運輸,少不得鋪橋修路,廣南西路又地勢崎嶇,還是得要錢。”

謝堯臣笑,眼微瞇,毫不留情的挖苦道:“水路被你吃了?”

趙文薪聞言不好意思笑笑,他如何會忘了水路?只好解釋道:“水路便需多船,可此地船舶業亦不甚壯大,大量運輸的貨船怕是難以供給。”

這也是他一直以來的困境,一環不行,環環不行,難以找到一條出路。

謝堯臣聽他如此擔憂,只笑笑,跟著道:“相較之下,水路成本最低,且只需造好船,便能立時實現運輸。至於造船之術和造船材料供給,這兩個問題都好辦。本王識得一人,善水戰,可以跟他借些造船能手,請來此地教授造船之術。第一批貨船,便由官府來運營,至於所需材料,你先從庫裏出,不夠來跟本王要。”

造一批貨船而已,撐死幾萬兩,對他來說不算什麽。左右身為皇子,自小所得一切皆來自於民,合該天生便著眼於民,如今花些錢為百姓做些事,他沒任何情緒,他應該的。但他估摸著,趙文薪說庫銀不足一萬,一萬造一批貨船盡夠了。

趙文薪聽至此處,心間已是激動不已,連連感嘆,到底是皇子,所受教育和眼界,終不是他們所能比。

話及至此,謝堯臣看向趙文薪,認真道:“本王有個初步的計劃,你且聽好。先開放廣南西路荒地開墾,再廣發適宜此地生長的藥材種子,盡可能篩選出遠勝於別地的上好藥材,再以水路運往大魏各地。”

趙文薪聞言,神色灼灼,但還是遲疑道:“可賣給誰?商路未曾打通,臣亦沒有這方面的門路。”

若要打通商路,他至少得將大魏各地跑一邊,對於一個地方知府來講,根本不現實,他總不能擅離職守,即便能去,少說也得幾年功夫。

就在趙文薪發愁之際,謝堯臣卻笑道:“這不需要你操心,本王會解決。”

多簡單,各地到處都是祝東風,且經營多年,跟各地各行各業的商戶都有往來,還愁賣不出去藥材?幫靜江府百姓的同時,他順道給自己添個藥材產業,又是一個能長期賺錢的進項!一舉兩得,多好?

趙文薪面上綻開笑意,連連點頭,只要能解決銷路的問題,他就敢放開臂膀大幹一場!

謝堯臣伸手淩空點他一下,接著對他道:“開放荒地開墾的事宜,你回去便抓緊聯合各州,盡快給本王拿出個方案來,還有種子的事你也著手安排下去,引導百姓上道的事你也去安排,造船技術和銷路的問題,本王會解決。”

這一刻,趙文薪看著眼前的謝堯臣,眸色灼灼,直覺他渾身冒著金光!琰王絕不是傳聞中那樣!也或許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,身為王爺,他從小到大的見識,手裏掌握的資源,都是他們尋常人無法企及的。

趙文薪隱隱意識到,接下來的幾個月,可有的忙了,開放荒地開墾,必須有詳細的規定文書,否則百姓會因占地鬧出事端來,這恐怕得和各州知州商討幾日幾夜,才能拿出個初步方案。另外百姓的想法也得引導,得叫他們改變思維,跟著官府,一道走上這條富民之路。

在靜江府兩年,趙文薪這是第一次看到希望,連眸中神色都跟著活了起來,今晚的情緒當真大起大落,他都激動的不知該說些什麽好,只看著謝堯臣笑。

謝堯臣回望於他,隨即皮笑肉不笑的勾勾嘴角,道:“別高興的太早,你謀害同僚的事,本王可不好替外祖父做主,外祖父若是不放過你,來日同本王一道處理靜江府事宜的人,便是新任知府。”

趙文薪聞言低頭,面露歉疚,但同時也眼露堅定,他即刻轉頭,在四下看了看,最終看見一根帶刺的藤條,走過去便將那藤條撿了起來,隨即解開上衣,將兩袖綁在腰間,對謝堯臣道:“臣這便去向魏通判負荊請罪!”

說罷,趙文薪大步朝魏府官家走去,打算請其帶路。

而就在這時,廳中卻傳來魏同和的聲音:“趙大人。”

趙文薪止步,擡頭望去,正見廳中一直關閉的側門打開,魏同和在魏老太太和一名有身孕女子的攙扶下,一道走了出來,魏承賢亦跟在身後,卻是面如死灰。

之前剛和趙文薪說上話,謝堯臣便叫辰安去叫魏承賢,叫他自己在廳裏躲著聽聽,未成想,不止魏承賢,魏同和還有自己的王妃都來了。

這麽說,方才他們二人說的所有話,他們都聽見了?也好,省得再和魏同和說一遍。

宋尋月扶著魏同和走上前來,擡眼看向謝堯臣,唇邊含著笑意,眼裏滿是讚許。

謝堯臣最喜他王妃以這般神色看他,很有成就感,他不禁笑開,上前攬住了宋尋月,低聲問道:“今日孩子乖嗎?可有鬧騰?”

夫妻二人側身站到一邊,去說自己的悄悄話。

宋尋月被謝堯臣攬走,魏承賢則上前接手宋尋月,將魏同和扶住。趙文薪深吸一口氣,隨即單膝落地,請罪道:“文薪一念之差,做下這等糊塗事!不敢請通判和小公子原諒,今日願負荊請罪,請通判和小公子責罰。”

魏同和聞言,緩緩伸手,一把握住趙文薪小臂,將其從地上拉了起來,趙文薪怔楞,靜靜看著魏同和。

魏同和唇含笑意,語氣儒雅:“老夫不是守舊,而是同趙大人擔憂的不同。當年陛下新政,老夫心間亦是認可的,之所以反對,實在是擔心新政是否操之過急,從而招來禍端。這世上,有些不順耳的話,總得有人去說,總得有人去提醒陛下,被貶靜江府,老夫甘之如飴。如今在靜江府亦是,增收橋頭稅,確實能增加官府收入,能叫你施展拳腳,修橋鋪路,可靜江府本就不富裕,若貿然增收橋頭稅,只會叫百姓生活更加艱難。”

皇帝是位明君,他當年所做的一切,其實皇帝心間亦是明明白白,但為了新政施行,皇帝不得不貶他,不得不拿他做震懾百官的下馬威。

但皇帝心間,對他仍舊是信任的,仍舊是看重的,否則也不會給他通判一職。世人都明白,通判便是皇帝的心腹,是皇帝在地方的耳目。

皇帝拿他做新政的祭刀大旗,他則安心在靜江府做通判養老,這是君臣間的默契,不需言說。

趙文薪再次落淚,道:“是我操之過急,急躁了!”

魏同和笑道:“如今王爺拿出的對策,是以富民為本!甚好!從前你我解決不了的事,如今王爺都能解決。你此番,且好生借王爺的東風,先將富民之策落實。民富,僅靠已有的稅收,兩庫既富,你還怕施展不了拳腳嗎?”

趙文薪重重點頭:“是,我今晚回去便著手去辦。”

謝堯臣跟著道:“本王今日只看了一日,了解尚不完全,接下來的日子,且安排行程,本王會巡視廣南西路,盡量做到把握完全,將此地的優勢發揮到極致,再彌補其劣勢。”

接下來的日子,他和整個廣南西路的官場,可都有得忙了。

趙文薪情緒動容,向魏同和問道:“你不怪我?”

魏同和望著繁星初上的天際,輕嘆一聲,道:“秀州的政績我知道,你是個有本事的好官。且人生在世,孰能無過?沒有人的一生是全無過錯的,你也是為了轄地好,老夫又何須為了私怨叫靜江府失去個有本事的好官,此事就此作罷吧。”

趙文薪單膝落地,再覆拜謝!

此事塵埃落定,魏同和看向謝堯臣和趙文薪道:“廚房已備下席面,為王爺接風洗塵。趙大人和公子今日等候良久,想來也餓了,不如在府上留飯,一道閑聊幾句。”

趙文薪自是沒有拒絕,點頭應下,謝堯臣攬住宋尋月的腰,一道轉身往裏去,沖她笑道:“走,進去吃飯。”

宋尋月側頭看著他,眼裏滿是笑意,當初她便覺得可惜,謝堯臣因皇後、賢妃等人的緣故,不得不明哲保身,如今他有機會去做些為國為民的事,她自是欣慰又支持。

當初換親時,她還以為自己又跳了個火坑,可如今瞧著,她的夫君怎麽越來越好?

謝堯臣和宋尋月沒走幾步,魏承賢卻忽然上前來,向謝堯臣行禮道:“王爺,甄娘現於何處,我想再見她一面。”

他神色宛如死灰,瞧著甚是可憐,謝堯臣看向辰安,吩咐道:“領他去。”

辰安應下,帶著魏承賢出府,往斜對面謝堯臣買下的宅子而去。

謝堯臣和宋尋月繼續跟著魏家其他人往裏走,宋尋月低聲對謝堯臣道:“表弟怕是難過壞了,今日你走後,我們又同他聊了聊。聽他說話的意思和語氣,頗有為了所謂的真愛,要拼死抵抗世俗眼光之意,可如今這少年一腔熱情,竟是落得這般結局。”

謝堯臣低眉笑笑,隨後道:“少年人大多一腔熱血和勇氣,總以為自己能爭破牢籠,可大多數時候,不過是以卵擊石,鮮少有人一鳴驚人。這個年紀碰壁,再尋常不過。多經歷幾次,心便能沈下來。”

宋尋月跟著點頭,隨後笑道:“相比之下,你我就可憐多了。本該同表弟這般叛逆的年紀,都在想著該如何活下去。”

謝堯臣失笑,是啊,命運沒給過他們倆叛逆囂張的機會,一早就讓他們看到這世間不美好的一面。

謝堯臣攬緊了宋尋月的肩,看著她的眼睛,對她道:“但我更感激曾經歷的一切,讓我變成現在的自己,並擁有你。”

若不是曾經皇後和賢妃的刁難,他怎會專於玩樂,又怎會和宋尋月玩到一起去?兩人一拍即合?

且同宋尋月這游歷的這大半年,遠非他曾經外出囫圇吞棗的轉轉所能比,這段時日,他開闊了眼界,見到了其他州府的做法,若非有此經歷,他不見得能這麽快想出妥當的富民法子。他也不可能來靜江府,遑論在靜江府停留。

宋尋月望向他,手不由蓋上自己隆起的肚子,唇邊笑意深深,她的孩兒有個好爹爹,不像她爹一般,真好。

因著本是給宋尋月和謝堯臣接風洗塵的家宴,席面安排在魏同和夫妻院裏,趙文薪父子便一道跟著進了內院。屋裏餘燕堇和魏瓊音早已等著,餘燕堇懷裏還抱著她和魏承典兩歲的兒子。

一見眾人進來,兩位女眷忙迎了上去,彎腰行禮。謝堯臣瞥見餘燕堇懷裏的孩子,問道:“這是魏承典的兒子?”

魏懷瑜在娘親懷裏,一雙眼睛如葡萄一樣又黑又亮,正懵懂可愛的看著謝堯臣,餘燕堇摸摸兒子的小手,對謝堯臣道:“回王爺的話,正是。”

說著,餘燕堇看向懷裏的兒子,對他道:“瑜哥兒,快給王爺行禮。”

瑜哥兒聽罷,兩手抱拳,上下甩了兩下,憨態可掬,一時引得滿屋裏人失笑。

許是自己也快要當爹,如今看小孩又是另外一種心情,謝堯臣朗聲笑開,伸手道:“來,給……”

謝堯臣語氣一頓,看向宋尋月,問道:“瑜哥兒該叫我什麽?”

宋尋月也算了下,回道:“表姑父!”

謝堯臣重新轉頭看向瑜哥兒,伸手去抱:“來,給表姑父抱抱!哎呀,和你爹長得真像。”

說著,謝堯臣從餘燕堇手裏接過孩子,單臂抱在了懷裏,叫他坐在自己小臂上,隨後牽著宋尋月的手,一道入座。

瑜哥兒不認生,在謝堯臣懷裏很乖,圓丟丟的大眼睛,一直盯著謝堯臣看。

謝堯臣讓他坐在自己腿面上,然後側身,面向宋尋月,跟瑜哥兒打趣道:“等過兩月,你帶著表姑父的孩兒一起玩兒,好不好?”

瑜哥兒看向宋尋月隆起的肚子,拍了拍手,咿咿呀呀的說了些什麽,宋尋月和謝堯臣完全沒聽懂,而就在這時,一旁的餘燕堇解釋道:“瑜哥兒說要和小弟弟一起玩。”

宋尋月新奇看向餘燕堇,問道:“瑜哥兒說的話你能聽懂?”

餘燕堇笑道:“也就當娘的能聽懂。”

宋尋月聽罷不禁有些期待,看向自己的肚子,以後她的孩子也會經歷這般學語的時候,應當會很可愛。

謝堯臣似是想到什麽,指著宋尋月的肚子,再次向瑜哥兒問道:“瑜哥兒再說說,表姑肚子裏是弟弟還是妹妹?”

瑜哥兒含糊不清的道:“弟弟。”

這次在座眾人都聽懂了,謝堯臣和宋尋月不由相視,各自眼裏皆含著探問。

魏同和朗笑道:“哈哈哈,尋月這胎,肯定是個小子。”

魏老太太亦點頭:“王爺怕是要有個小世子嘍。”

餘燕堇也跟著道:“是呢,一般小孩子瞧得都準,我懷瑜哥兒的時候,我娘家侄女就說是個弟弟,生出來果然是個男孩。”

其實當初他們夫妻金龍入夢時,他倆也都懷疑八成是個男孩,但畢竟沒出生,也不好多說什麽。謝堯臣聽罷笑笑,抱起孩子還給餘燕堇,只道:“男女都好,是我們的孩子就好。”

宋尋月才是他真正想要過一生的人,至於孩子,是快樂的意外,能給他倆生活裏增添不少樂趣,男女不重要!

一旁的趙文薪看著他們一家人拉家常,時不時便望著謝堯臣笑。他不知該如何形容,琰王和琰王妃身上,散發著一股生機盎然的氣息,仿佛跟他們相關的一切,都會往很好的方向發展,蓬勃生長,花繁葉茂,當真是叫人心生羨慕。

飯菜很快上來,魏同和招呼大家一道用飯,一時桌上有說有笑,趙文薪、魏同和、謝堯臣三人又聊了不少關於富民政策的事,這一夜魏家晚宴,著實的吃的開心愉悅。

唯有魏承賢,跟著辰安去了謝堯臣的宅子後,在裏頭呆了兩個時辰,最後失魂落魄的出來。他看著空無一人的長街,又看看繁星點點的夜空,面如死灰。

本以為一場本該轟轟烈烈,沖破世俗一切桎梏的盛大綻放,就這般悄無聲息的雕零,枯萎在這漫漫無盡的長夜裏……

從下午謝堯臣出門後,魏老太太便叫下人把他們院裏的暖閣收拾了出來,晚上家宴罷,送走趙文薪父子後,二老無論如何都要宋尋月和謝堯臣在家裏住一晚。

二人盛情難卻,只好應下。

離席後,魏同和單獨將謝堯臣請至書房,隨後單膝落地,謝堯臣忙伸手去扶,卻被魏同和制止,謝堯臣只好作罷,且靜候魏同和要說什麽。

魏同和行禮道:“承賢的事,著實多謝王爺。若非王爺明察秋毫,臣怕是到死也想不到甄娘的事會和趙文薪有關,承賢那孩子,怕是就得這麽毀了。如今他長了教訓,靜江府諸事也終於有了一個良好的開端,這一切全仰仗王爺。之前是老臣眼拙,聽信傳言,誤解了王爺。”

想想真是後怕,之前過年兒子和長孫回來的時候,不是沒考慮過處置甄娘的決定,但終因不願傷人而作罷。但若魏承賢繼續過分下去,這個決定說不定還是會被提起,屆時魏家大禍臨頭。

謝堯臣聞言笑,伸手將魏同和扶起來,笑道:“傳言也並非全無道理,本王和王妃是好玩。至於表弟的事,是尋月家事,本王焉能袖手旁觀?靜江府事宜,更是本王身為皇子,多年取用於民,理當該還的,日後莫再提此事。”

魏同和再覆拜謝,二人覆又閑聊兩句,見天色已晚,便各自出來。

謝堯臣和宋尋月一道,在魏家婢女的指引下,進了暖閣休息。暖閣的門一關上,謝堯臣拖住宋尋月後背,彎腰俯身,便親上她的唇,今日事情太多,雖才一日,但總感覺已經很久沒有同她親近。

他今晚同趙文薪父子喝了些酒,身上酒香陣陣,同宋尋月親吻片刻,另一只本在她腰間的手,便開始不老實的上移。

宋尋月一巴掌打掉:“老實著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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